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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借東風》、《斬黃袍》、《打嚴嵩》的歷史錄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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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的唱片工業開始於西元1910年，當時日本蓄音公司(NIPPONOPHONE)來台設立公司，一開始主要以進口唱片的方式在台發展，販售日本及西洋唱片，1914年之後開始錄製台灣人的音樂，請一批客家人赴日錄音，回台發行，到了1926年，台灣開始有自己的錄音室，日蓄公司在這年錄製了一系列99片的鷹標曲盤，找來較有名氣且身懷音樂才藝的藝旦來演唱，內容多為當時流行的北管、小曲、京劇、歌仔戲…等，由於欣賞這些音樂也是當時最時髦的活動之一，從這些以商業化為考量的選曲中，亦可看出當時受歡迎的音樂類型及文化風貌，演唱者無形中成為了引領流行的時代先鋒。 1926年，第一批國產曲盤的演唱者來源由酒樓裡的藝旦及曲師組成：「藝旦」是賣藝不賣身、在酒樓裡陪酒賣唱的女子，他們從小就接受訓練，不僅要能歌唱演奏，也要懂得詩詞書畫，以取悅上酒樓的文人雅士們；而「曲師」為藝旦的師承，除了教導她們之外，也會為她們伴奏，或是與她們合演，曲師與藝旦的關係密不可分，因此灌錄唱片時總不乏他們的身影。
當藝旦的歌聲經由唱片被記錄下來，從此藝旦的聲音成為私人可收藏的物品，隨時在家就可欣賞，而不必親臨酒樓，不過在另一方面，當時留聲機的價格仍然昂貴，能夠擁有留聲機的人，多是非常富裕的家庭，所以聽眾群又侷限到能上酒樓的文人仕紳、地主等富有階級了。 這次課程所研究的主題在於1926年的錄音曲盤，據《日日新報》所刊載的「頭等華音曲盤」廣告得知，報上報導的流行曲種多為小曲、京劇、歌仔戲等，劇目以富有教育意義的內容、風花雪月的愛情故事、以及各種精采的題材為主，而本篇所介紹的，《孔明祭東風》、《打嚴嵩》、《斬黃袍》皆屬歷史忠義戲，精采絕倫的情結廣受聽眾的歡迎，以下分別介紹這三部京劇，並從錄音的角度來探究當時的流行文化現象。 《二簧：孔明祭東風》(上) (下) 「東薈芳」是臺灣日治時期有名的酒樓之一，這張曲盤的演唱者─趙炎甫即為東薈芳的曲師，1926年的錄音多由藝旦所演唱，少數由曲師演唱的曲盤起了示範的作用，由於曲師的唱功受到肯定，在眾多的曲盤中扮演著「範本」的角色地位，伴奏則由東薈芳音樂團來擔任。 《孔明祭東風》這張曲盤的內容其實是京劇《借東風》(又名《孔明借東風》、《南屏山》)的諸葛亮唱段，唱片不以劇名命名，而以主題性的句子點出主角與情節作為標題，可見唱片在商業化的運作上已開始考量對大眾的吸引力，命名上比較自由、不受限於固定的劇名或曲名。《借東風》全劇大意如下： 三國時，孫權、曹操對峙於赤壁，周瑜想用火攻，但正值冬天，少有東風，諸葛亮自稱「曾遇異人，傳授奇門遁甲天書，可以呼風喚雨。」當「萬事具備，只欠東風」之際，諸葛亮要周瑜在南屏山建造一座七星壇，要登台祭風。果然，西北風改吹東南風，嚇得周瑜大嘆諸葛孔明「有奪天地造化之法，鬼神不測之術。」最後曹軍大敗。 全劇演完需費時三小時又有餘，而一張一面只能收錄三分鐘、兩面共六分鐘的唱片該選擇哪一段來演唱呢？根據唱片聲音與全劇劇本做比對，整理出此(上)(下)兩面的唱詞： 孔明祭東風(上)─ (諸葛內唱二黃導板)習天書學兵法猶如反掌，(轉回龍)設壇台祭東風相助周郎。 孔明祭東風(下)─ 諸葛亮上壇台觀瞻四方。望江北鎖戰船連環排上，歎只歎東風起火燒戰船，曹營的兵將無處躲藏。這也是時機到難逃羅網，我諸葛假意兒祝告上蒼。(接唱散板)耳聽得風聲起從東而降，趁此時返夏口再作主張。 取諸葛亮唱段、歌詞情節是整齣劇的核心所在，以這最代表性的樂段錄製為唱片，節奏緊湊、內容精采，又取歌詞中的「設壇台祭東風」作為標題「孔明祭東風」，與今日所見的流行音樂專輯商業操作手法相同，而值得注意的是唱詞所標粗體字的部份，在錄音中被刪除省略不唱，推測原因可能為：(1) 曲盤一面只能錄3分鐘，故刪改不影響全取內容的字句；(2) 只唱不演的京劇演唱形式較自由，可做些許的變更；無論如何，這張由曲師所演唱的曲盤是藝旦們的典範，穩坐暢銷排行榜之上。 《西皮：斬黃袍》 大金治是江山樓的藝旦，本姓朱，專長於京調(京劇)老生，師承於曲師黃炳，據《三六九小報》的報導，大金治是第一位錄製京調的藝旦(後來的研究指出，除大金治外，還有鱸鰻)，而同時期在江山樓有小金治與其齊名，可見大金治的知名度與在京劇上的代表性。 《斬黃袍》是趙匡胤酒醉得天下、殺功臣的故事，五代時期，柴榮、趙匡胤、鄭子明三人結拜為異姓兄弟，一起打天下，後來柴榮當上皇帝，史稱周世宗，在位六年，不幸去世， 當時趙匡胤正統兵駐紮在陳橋驛，高懷德從汴京帶來傅后旨意，要將江山「付與那家千歲執掌，三年五載，太子成龍，原業歸宗」。結果在酒席筵前，趙匡胤忽然醉倒，鄭子明、高懷德等人趁機將黃袍穿在趙匡胤身上，待趙酒醒之後，半推半就的當上了皇帝。 後來韓龍來京進妃，妹妹韓素梅被封在桃花宮，趙匡胤從此沉迷於桃花宮而不理朝政。鄭子明得知此訊，怒打韓龍。趙匡胤在酒醉中得知此事，竟下令將鄭子明斬首。 鄭子明的夫人陶三春聞聽，率兵圍城，趙匡胤一再求饒，陶才劍斬黃袍，洩憤撤兵。 唱詞部份取趙匡胤唱段： (趙唱西皮二六板)孤王酒醉桃花宮，韓素梅生來好貌容。寡人一見龍心寵，兄封國舅他妹封在桃花官。內傳臣擺駕，(轉唱散板)上九重，高禦親發怒你為哪宗？邁步忙把金殿上，快快救回北平王，(太監白：三千歲首級到)(趙匡胤白：唉呀！)(唱搖板)一見人頭珠淚滾，不由孤王痛傷情！我哭哭一聲鄭三弟，我叫叫一聲鄭子明(?)：孤王酒醉將你斬。 此段歌詞描述的為關鍵情節，表達了斬黃袍的前因後果，這樣的故事在民間大受歡迎，以歷史為題材，又呈現了人性的矛盾抉擇，趙匡胤不惜放下皇帝身份對弟妹坦承錯誤，為鞏固政權，放低身段擺出各種姿態博取對方的諒解與信任，兼融「真誠與造作」兩重意涵的詮釋，似真似假的迷離劇情，勾掘了人性與政治的幽邃底蘊，也無怪乎為當時膾炙人口的劇目之一。 《西皮：打嚴嵩》 《打嚴嵩》收錄於前述《斬黃袍》的另一面，同樣為有名的老生唱段，此劇取於《明史》，又名《開封府》，敘述的故事較為詼諧輕鬆：明嘉慶年間，奸臣嚴嵩當權，殘害忠良、排除異己，並私造九龍王冠欲謀篡政。禦史鄒應龍秉性耿直剛正，對嚴嵩的大權獨攬行?感到憤恨，於是用計將造九龍冠的丘、馬二工匠，誘入開山王常寶童的開山府，並作?嚴嵩謀反罪證的人質。鄒應龍又以“好心當獻”?名來到嚴府，向嚴嵩告密。嚴嵩奉旨至開山府捉拿常寶童；常寶童得鄒應龍之授意，用巧計騙過聖旨；反用金?痛打嚴嵩。嚴嵩逃出開山府決意上殿參奏常寶童，鄒應龍此時故指嚴面上無傷，嚴?了讓聖上便於驗傷，懇求鄒在自己臉上做傷，鄒乘機又將嚴痛打了一頓以洩?憤；還得到了嚴心甘情願的施禮道謝。 唱詞部分為鄒應龍老生唱段： (白)來也。(唱西皮慢流水)忽聽萬歲宣應龍，在午門來了我保國忠。那一日打從那大街進，偶遇著小小頑童大大放悲聲。我問那頑童啼哭因何故，他言道嚴嵩老賊害他的一滿門。勸頑童休流淚免悲聲，鄒老爺是你的報仇人。站立在金階用目觀定，上面坐的嘉靖有道君。那一旁坐的是老海瑞，他本是我國中盡忠報國架海的金樑擎天柱一根。那一旁坐的是嚴閣老，他本是我國中上欺天子下壓臣謀朝篡位賣國的奸臣名叫嚴嵩。 此段歌詞節奏緊湊、慷慨激昂，音樂前後變化豐富，應為全劇最精彩之高潮。 藝旦文化曇花一現，雖台灣1926年的錄音技術尚未成熟，但留下的這批聲音卻讓我們聽見了當時文人名流的風雅與音樂情趣，聲音紀錄下歷史上的一頁精彩篇章，重現今人難以感受到的藝旦風華。
參考資料 如磺溪文化學彙編。《聽到台灣歷史的聲音--1910-1945台灣戲曲唱片原音重現》。台北︰國立傳統藝術中心籌備處，2000。 吳春禮、張建民、孫以森等人。《京劇著名唱腔選 上集》。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1996。 林倚如。《「一串歌喉工宛轉」︰日治時期臺灣藝旦音樂研究》。國立臺灣大學音樂學研究所碩士論文，2008。 張大龍。《國劇唱腔譜集(五)》。台北：幼獅文化，1985。 《漢文臺灣日日新報全文電子版》。臺北市︰漢珍數位圖書股份有限公司，2007。 《梨園經典─中國京劇藝術網》。http://www.jingjuok.com/，摘錄於12 June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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