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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MMT陣營的一份子，我是原始凱因斯學說者。因為研究MMT這個有趣的現象，撰述此文希望對有興趣閱讀的同好，提供一些幫助，不致於誤解關鍵概念。
眾人對MMT的批評，很像西醫看中醫。若不能理解一個學說再予以提問，知識不會進步。
有人說凱因斯理論，只要挖地磚再鋪地磚就可以帶來經濟成長，是一種學術輕浮且理盲。
同理，如果有人說「MMT認為赤字可以無限大」，也是一種不明就理。
赤字迷思一書應該是總結近20年左翼(激進)經濟學者的貨幣體系研究，這一系列研究總稱為現代貨幣理論(Modern Money Theory, MMT)。然而現代貨幣理論，並不是貨幣理論(Monetary Theory)，而是Theory of Modern Money。這點看MMT理論大師也是最關鍵人物 Randall Wray(1998, 2015)的兩本書名就可以知道。Kelton 赤字迷思一書的小標用了Monetary Theory，有瑕疵，但不傷大雅。
MMT約始自Mosler (1996) 的Soft Currency Economics一書，利用支付體系描述主權貨幣運作的狀況，從之論述國家「沒有財政破產」這件事，也沒有「債留子孫」這件事。如果強調「未來每個嬰兒一出生就負債一百萬」，傳播者不是不懂，就是別有目的。赤字迷思一書雖然平實，但若是要不誤解地瞭解此書，必須對MMT的理論脈絡有些許掌握。本文就是為此所寫。
MMT近幾年的發展和美國重大政治經濟問題扯上關係，在媒體有了發言權後，引發多位頂尖大學重量級經濟學家和國會議員的抨擊，例如，Summers 在Washington Post (2019/2)上直言MMT之流是巫毒邪說，不是經濟學；Cochrane, Krugman 和 Rogoff 等人的評論基本上可以開一個靠北MMT的臉書。在Twitter上更充斥一種看法-- 模型不夠數學的經濟理論，不是理論。
這些評論多是誤解，因為主流經濟學者學養精良，邏輯清晰，只是沒時間去理解MMT，或先天排斥以凱因斯一般理論為基礎的經濟學。少數人死纏爛打爭執何謂主流，其實窮極無聊；不用mainstream，不妨用fashion。主流經濟學內容可以由教科書市場流行的版本來看，簡單地說，以市場機制為基礎，強調價格機能的均衡分析。所以大一經濟學第一章，往往先以看不見的手強調市場的價格機能，再強調政府是一個無效率的組織。其次，主流的方法論把決策問題化約成一個代表性個人的效用(Utility，來自功利主義傳統)，把問題用變數與效用函數掌握，再從最佳化架構解出數學均衡。所有的社會科學，大概只有經濟理論可以用算的算出來，一但如此，基本上也不需要反思經濟問題的本質。對問題本質相對成熟的自然科學，探索問題的歷史或哲學本質或許沒那麼必要，例如，物理學和電腦科學等等。經濟學是否可以如此發展見仁見智，但是，經濟問題構築在複雜的政治與社會結構之上，其本質不是數學，應該不需證明。
雖稱為貨幣理論，MMT卻與貨幣市場無關，也不是貨幣政策財政化。MMT是由描述貨幣體系運作開始，並據此論述國家沒有負債破產這事 (財政赤字迷思)，以赤字降低失業不會引發通貨膨脹(錯誤的菲力普曲線)。MMT的總體經濟原理可以概括為3點：
(1)財政支出不是赤字。最高財政施政者用國家法定貨幣的花錢行為，只是對經濟注入動能，數字支出只是紀錄，不是赤字。
(2)稅收不是盈餘。政府透過開徵各式各樣契稅(所得、土地增值等等稅目)，因指定法定貨幣(如美金)為計稅單位，企業和家計單位從而有了誘因以美金為交易媒介。
(3)國家角色不可被市場凌駕。國家有其經濟上的終極使命，就是追求充分就業的正義與所得分配的公平。政府做為國家代理人必須盡一切努力讓國民都有適宜的就業，這可以透過財政支出動員閒置資源(失業)完成，不是興建蚊子館，也不是痴痴等待價格機能發揮上帝之手的功能。因此，MMT研究的總體經濟問題不是貨幣市場，而是評估哪些建設項目可以讓多少失業的人有工作。
MMT的經濟理論傳承自偉大的凱因斯(Keynes)，Keynes理論時常被某些經濟學者粗魯且戲謔的貶抑(如將寵物取名凱因斯)。學術之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如果讚揚亞當斯密的沒翻閱過國富論，詆毀Keynes的沒精讀過一般理論，這樣的心態才是學術進步的障礙。MMT群英不是笨蛋，也不無知，三人行必有我師。認識MMT不須帶著批判防備心，用閱讀經濟理論的歷史心態欣賞這群挑戰主流的勇敢學者就好，我們閱讀經濟思想的經典文獻不也如此？
MMT的總體經濟學基礎在兩個原理的國家命題：一是貨幣國家論，二是經濟國家論。簡單解釋如下：
1.1 貨幣國家論。貨幣的哲學就是貨幣價值的本質是什麼的問題，Knapp (1924)指出貨幣的兩個價值：國家論(Chartalism)和幣質論(Metallism)。幣質論認為貨幣價值在於鑄幣材質的市場價值，例如，硬幣的金銀成份等。幣質論的代表就是金本位制度，是盛行於19世紀中期的貴金屬貨幣制度，在金本位制度下，每單位的貨幣價值由貨幣含金量決定；當不同國家使用金本位時，國家間的匯率由它們各自貨幣的含金量之比值決定，也稱為金平價（Gold Parity）。這就是千年來直到1971年，美國被認為的貨幣(1971年尼克森將美元與黃金分離)。
國家論認為貨幣的價值源自貨幣發行者的法定主權(sovereignty)，也就是國家。英國1215年大憲章(Magna Carta)的憲章Carta一字，通用Charta，因此，國家論的貨幣價值來自國家賦予的法定功能。沒有國家法定賦予的功能，貨幣沒有需求，因之沒有價值。這項功能就是國民的納稅義務(Tax liability)：國家規定繳稅的貨幣，因之創造出貨幣作為交易媒介和價值儲藏的功能，從之衍生出貨幣需求。
如同凱因斯一般，MMT的貨幣哲學源自Knapp (1924)的貨幣國家理論，不是貨幣數量學說，為凱因斯做傳的Skidelsky (2018)對此有詳細的描述。
1.2 經濟國家論。藉由Knapp的書名，經濟國家論可以表示成 The State Theory of Economy。對照主流的 The Market Theory of Economy，意義十分明顯。主流經濟理論下的政府是無效率的代名詞，它唯一的功能就是扮演好服務市場的角色，讓價格機能完美發揮看不見的手之功能，極端者甚至認為除了政府，社會應當進行大規模的私有化(見Friedman 對 Katrina 颶風後的重建建議)。MMT的國家論與馬克斯的政治哲學有關，具有濃厚的社會主義色彩，認為國家不是市場的裝飾品，國家有其積極介入經濟活動的社會責任，國家的經濟本質(使命)就是為勞動者追求充分就業。讓願意且能夠工作的每一個勞工(公民)，都有就業保證(Job Guarantee)。任何一個經過民主過程選出來的政府，都必須執行作為國家代理人的權利與義務。不管能否實質達到充分就業，但是必須以此為使命和政策目標。
因此，MMT反對主流經濟學的自然失業率看法，自然失業率或稱令物價不加速增長的失業率 (NAIRU: Non-Accelerating Inflation Rate of Unemployment)。除此，主流的貨幣學派認為通貨膨脹也是貨幣現象，因此，除了維持自然失業率控制物價，還必須控制貨幣供給，因為「人有過多的錢」或「過多的人有錢」，都會拉動物價。後面我們談到菲利普曲線，會進一步介紹這個觀點。
MMT認為NAIRU是一個冷酷的市場教條，NAIRU不但沒有意義，而且政府透過財政(赤字)支出追求充分就業，不但不會推升物價，更不會排擠私人投資 (除非政府無知無能，與民爭利)。原因在於對主權貨幣而言，國家最高的財政行為都只是帳本(ledger)。MMT無關低通膨，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把MMT解釋成低通膨時代的花錢政治學，其實很不對。
只要國家財政支出用的貨幣是依主權發行的法定貨幣(Fiat Money)，例如，臺灣的新台幣，美國的美元等等，對發行國而言，貨幣只是一個記帳單位(unit of account)。好比吋尺一樣，是完全抽象的定義。我們摸不到一公尺，但握的到一公尺的木棍。
主權貨幣是政府所採用的記帳單位，政府具體發行的硬幣和各種面額的紙鈔，是據此衍生出的代幣(Money Token)。100美元是看不到也摸不著的記帳單位，但是100美元代幣處處可見，它可以是一張面額100美元的紙鈔，或100個一塊錢的硬幣，還有早年由私人銀行發行的旅行支票。經濟運行須要多少代幣，是完全不同的問題。例如，擠兌時須要大量代幣，信用穩定時，幾乎不須要。金融科技越發普及時，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況狀幾乎越來越少。簡而言之：政府從央行獲得的財政融資是「主權美元」，例如，是帳目上一百萬美元的紀錄，而不是運鈔車送來的一萬張百元大鈔或「代幣美元」。
在日常經濟活動中，企業與家庭都可以使用代幣美元進行商品買賣。除了美元代幣，也可以使用交易雙方所認可的代幣，例如，比特幣就是這樣的一種工具。主權國家透憲法規定國民有納稅的義務(Tax obligations)，因此讓國民具有對美元代幣的原始需求不是柴米油鹽，而是經濟活動中的稅賦。政府擁有的最重要權力之一就是徵收各式各樣的稅，稅務的完成透過國家的記帳貨幣，例如：美國用美元，日本用日圓，臺灣用新台幣。如果買賣一棟房子500萬台幣，土地增值稅卻指定以歐元繳納，不是很離譜嗎？
MMT的主權貨幣觀念指出：貨幣經濟運行始終來自政府支出。根據貨幣主權，國家具有法定貨幣所有權，因此發行各種代幣。代幣美元進入社會流通的源頭是由「政府開始支出主權美元」，MMT透過殖民地歷史的例子說明政府要徵稅之前，必須先支出：用法定的貨幣票據(notes)購買百姓的商品 (Grubb, 2015)，次年稅務收入的票據，放一把火燒掉。也就是說，政府支出不須要「以稅收當盈餘」這件事。這個例子凸顯了MMT的財政政策本質，政府支出完全不須要依賴稅收，當然他也可以把稅收全部花掉。
赤字迷思書中，Kelton的慣用符號 S(TAB) 代表MMT追求充分就業的主張，就是支出始終先行(Spending Precedes Taxes and Borrowing)，而不是錯誤的先有稅收才有支出 (TAB)S。往充分就業邁進的財政政策，能花多少就盡量花。擔心債留子孫嗎？擔心政府破產嗎？政府不會破產！
3.1赤字不是赤字，稅收不是盈餘
必須先指出一個關鍵：MMT所謂的政府財政不會破產，是指中央最高財政單位帳本上的負債，本質不是赤字；這個帳本性質不包括地方政府，地方政府的帳本，與私人企業雷同，支出項目仍須受到平衡預算的會計限制。
財政赤字1億不是財政部長欠央行總裁1億。中央政府的財政支出需要的錢，完全不須要稅收或舉債來融資，只須要央行的轉帳記錄即可；這件事，敲敲鍵盤即可。於此，Wray (1998)指出當代許多對MMT的誤解在於被錯誤的貨幣數量學說混淆。MMT認為中央政府會計不應該用企業的會計名詞，以避免重大混淆。政府帳本中的赤字和盈餘只是一串財政活動的記錄，也就是說，和企業不同，政府的赤字不是赤字，盈餘不是盈餘。
假設財政部是國家最高財政單位，所謂財政部向央行融通1億，央行不是真的去印1億借給財政部，而是在財政部的戶頭敲進1億這個數字。這個動作賦予財政部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將數字轉入支出項目。不像私人借貸，央行出借的1億並不是央行的預算或行員的儲蓄，央行預算沒有任何短少，上自總裁下自行員，沒有人少了1塊錢。一切只是作為帳本的資產負債Balance Sheet as a Ledger。
只要國家能夠依主權發行貨幣，國家最高層級的經濟決策單位就是「財政部和央行」的合體，這個合體簡稱政府。這個政府的財政支出，是透過印鈔票(print money)支付次級機構(地方政府和私人企業)完成。所謂的印鈔票也只是以credit/debit的方式，透過電腦輸入「+/-」 完成的會計帳，央行只是管理這個國家超級帳本 (ledger)的會計單位。也就是說，貨幣供給只是以Ledger的方式製作流水帳。現行的貨幣供給也是由電腦上軟體完成，而不是真正的印製大量鈔票去流通。除了社會須要提領的現金不足(如過年發紅包)，才有印製的須要。甚至企業的資金流動也是這樣，再以房貸為例：當你向玉山銀行貸一千萬買房子，玉山撥款也只是一個數字紀錄，轉帳給賣方也是一個數字記錄，除非貸款人要看看千萬現金的長相，這千萬台幣絕不會以紙鈔的形式放在桌上給你數。
因此，中央銀行「+/-」的動作，對中央財政除了形式上有負債的符號，沒有實質破產這件事。後續的財政支出，等於為社會注入了1億的流動性。如果財政部一直花錢，沒有破產或債留子孫這件事，那政府應該積極使用財政政策完成國家的核心價值— 人民安居樂業。事實上，這個動作完全不須要中央銀行，最高財政單位的主計就可以依法自己完成。簡而言之，如果負債的誤解只是因為錢是從另個獨立單位(央行)移轉所產生的會計混淆，那問題不就更清楚了？
3.2 所以政府可以大興蚊子館？
即便如此，不意味政府可以亂花錢。有一些不懂的就說MMT是週而復始的挖人行道，再鋪人行道。MMT的經濟主張在於透過特定項目的財政支出，為失業雪中送炭。財政支出不是去蓋大量的蚊子館，必須要有翔實的經濟評估，向充分就業和消除所得不公平邁進。例如，在歐洲經濟問題上，歐元區架構設計不良，只有最高貨幣單位，沒有最高財政單位。因此，MMT主張成立歐洲財政部執行對抗全球暖化的綠色新政(Green New Deal)，專司支出歐元解決各會員國的失業問題 (Bell et al., 2003；Ehnts, 2017)。
因為財政赤字不是赤字，政府不會破產，所以，經濟政策的問題在於如何透過財政支出來動員閒置的資源 (How to Mobilize Unemployed Resources)，而不是所謂的貨幣數量是鬆是緊。QE的問題是以極低的利率，向市場注入大量流動性(貨幣)，MMT對此的批評正可以描述關鍵所在。如果是透過財政政策直接用在特定失業資源上，經濟就會被激活；間接透過資本市場的下場就是Hoarding (Keynes, 1936, Ch.12)-- 窖藏效果。
MMT首重失業和貧富不均的所得分配，認為通貨膨脹率即使重要，控制它的高低也不能凌駕重大民生問題，例如，營養不良，大量的人沒有工作，教育資源不公平分配和家庭沒有乾淨的飲用水等等。MMT祖師爺之一的Minsky (1948)就指出，經濟治理的關鍵是增加工作，不是增加福利；福利經濟學的曲線怎麼畫怎麼切，都只是國王的新衣，根本誤盡蒼生。
學術界有很多有趣的現象，例如，很多人認識的凱因斯，其實不是Keynes (1930, 1936)，而是Hicks (IS-LM)。因此，MMT與流行的經濟看法有很多歧見，包括錯誤的「菲利普曲線，財政排擠效果，劍橋貨幣數量學說，儲蓄融資投資和雙赤字問題」等等，其中「儲蓄不是投資的融資來源，消費才是」是瞭解「投資等於儲蓄」謬誤的關鍵。限於篇幅不一一詳述，本文僅簡介兩個。
4.1 錯誤的菲利普曲線— 問題在失業
MMT反對痛苦指數(通膨和失業)這種觀念，古典菲利普曲線(Phillips Curve)描述失業和通膨的抵換關係，認為過多的就業會帶來通膨，為了讓通膨緩增，社會必須處在一定的失業，就是在痛苦指數均衡之下的自然失業率。用活人的失業換得名目物價的控制，根本就是經濟學的一胎化政策。
除了MMT，近年MIT退休的Michael Piore，他和 Brown Univ. 的Peter Doeringer也否認失業和通膨有相關，他們認為兩者本質不同，各有經濟結構。這個看法1975年提出，但是他們的研究甚至沒有被Edward Phelps納入Seven Schools一書。
MMT認為只要財政支出不是在已經接近飽和的項目火上加油，並不會刺激任何的物價膨脹。如果政府直接每個月發一筆錢給10萬失業人口，讓他們不用工作直接去花在食衣住行上，當然會有需求拉動的通膨壓力。財政支出必須在產業關聯的地方，創造失業者的就業機會，也就是把經濟產出的餅做大，失業人口的消除必須先創造工作與產業發展，而不是一大群失業人口拿著一筆政府發的錢來競逐固定供給的商品。
4.2 迷思的還有經常帳赤字
經常帳赤字和財政赤字俗稱雙赤字(twin deficits)，是一個嚇死人的名稱。美國媒體用這個來攻擊中國，說中國用對美國的貿易盈餘或順差，換方向看就是美國的經常帳赤字，來購買美國公債，這樣中國就會對美國金融市場有巨大影響力，一旦中國決定拋售美債，就會壓低美債價格，這樣一來美國政府就無法以低利息舉債。
經常帳赤字迷思依然和前面一樣：中央政府不須要向央行借美元，更不須要向中國借美元。除非是川普要向習近平借錢在歐洲買私人豪宅，貨幣主權國家沒有向任何人借還自己發行貨幣這件事。Molser說的好：「美國只欠中國一張銀行對帳單，不是借據。」很多媒體傳播恐懼，說「美國政府未來要向中國借美元才有錢花。」除了無知，其實也相當政治正確。
以美元計算的貿易逆差也不是私部門的欠債，它只是國際收支帳的一項記錄商品流向何方的 +/- 紀錄：商品流入的消費國家，支出美元，打上 - 號；反之，商品流出的生產國家，收入美元，打上 + 號。中國作為貿易順差國，透過對帳單，具有使用儲存在特定金融機構美元的權力。
雙赤字的名詞貌似可怕的，其實只是一個邏輯雙迷思，都不會制約美國政府使用美元振興經濟的措施。
學術不是學者的民粹活動！MMT的支持者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學者和激進人士，作為經世濟民的經濟學要能改善人類的生活，必須務實地研究和思考。一個正確的財政項目，也可能因為不當的作法而失敗。MMT甚至一再指出即便是綠色新政，不能只是撥款，必須要有完整的專案規劃與執行。MMT不是花錢政治學，其實相當類似企業的專案管理。
如同Krugman對MMT的評論所強調：除了經濟理論，財政預算實務尚是一個複雜的政治過程。預算赤字是不是赤字是一回事，要成為財政政策的基礎，恐怕還有更重要的政治問題須要考慮。臺灣大量的蚊子館都是民主過程開出的公共建設支票，選舉時，參選人都有很多理由說明它的用處，幾年下來，就是空空蕩蕩的閒置建設。預算限制的政治經濟學還有倫理內涵(Ethical Constraint)。比爾蓋茲的錢應該是花不完的，應該不會告訴子女：老爸錢花不完，想做什麼都可以？如果這樣，敗家子理論將接手經濟理論。不只是臺灣，政客都不是正義使者。
MMT充分體認到這件事，所以Wray(2015, Ch.7)強調「政府可以負擔所有，並不意味應該任意花錢。」他也列出政府支出應受限制的五條戒律：
(1) 支出會導致通膨。
(2) 支出會增加匯率壓力。
(3) 支出會損害私部門利益。
(4) 支出會導致不當誘因，以及
(5) 財政預算是管理和評估政府經濟行為的一種手段。
MMT對臺灣的啟發或許可以考慮長照和防疫的公衛建設。只要是對所有國民有益的公共建設，且這項公共建設的執行方法能夠將經濟的餅做大，透過降低失業創造所得，而不是為了選舉綁樁的錦上添花之舉。
Kelton 赤字迷思一書是科普之作，且措辭謙虛，沒有教條式的指責或批評，本篇導論希望能對閱讀本書有所助益。最後，借幾句Kelton常用的回應語作為結束：
是的！MMT不能解決所有的經濟問題。
是的！MMT不是魔法棒。
沒錯！MMT有不少侷限與不完善之處，只是這些侷限並不是主流經濟學說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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