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近五十年來「《文心雕龍》學」研究   

 

第六章  台灣《文心雕龍》研究具體成果之三

 

第四節  文評論與序論

 

壹、文評論

 

文評論是文學批評論,指〈時序〉篇和卷十的前四篇,劉勰在〈序志〉篇說:「崇替於〈時序〉,褒貶於〈才略〉,怊悵於〈知音〉,耿介於〈程器〉。」劉勰將此五篇置於文術後面是寓有深意的,多談作品外延方面,乃自成一格【57】。又稱為「批評論」、「鑒賞論」或「文衡論」【58】。

57參王師更生〈龍學研究在台灣〉。

58「批評論」,如沈謙《《文心雕龍批評論發微。「文章鑒賞論」,如王師更生中國古代文學理論的秘寶―《文心雕龍》》頁六二。「文衡論」,如李師曰剛〈(黃著)文心雕龍之創作論序〉。

 

通論

 

關於文評論各篇要旨,如王師更生言〈時序〉是從時代潮流的立場,論作品的優劣;〈物色〉是從自然環境的角度,論作品的優劣;〈才略〉是從作家才能識略方面,論作品的優劣;〈知音〉是從讀者鑑賞的關係,論作品的優劣;〈程器〉是從道德修養的觀點,論作品的優劣。五篇涉及的範圍,「從時間到空間,從作者到讀者,從主觀到客觀,就知道《文心雕龍》的文評論,具有全面性和獨創性。」【59】故王師從作品優劣的角度通論各篇精義,將五篇回歸到批評鑒賞的地位來看。

59參王師文心雕龍新論.劉勰文心雕龍結構的完整性、〈劉勰文學批評的理論與實際〉、文心雕龍選讀.如何讀文心雕龍

六○年代台灣出現首部《文心雕龍》學位論文,就是以批評論為研究對象,十年間又有另一部全面綜論的學位論文,足見這是最早受到台灣學界重視的一環。

    台灣第一部《文心雕龍》學位論文是一九六四年李宗慬《《文心雕龍文學批評研究,為台師大國研所碩論。他〈知音〉篇為主,綜觀批評標準、方法、目的及修養等。在批評標準上,除〈知音〉六觀外尚有引喻、因情、論氣等。在批評方法上,以分析、歸納等法審視全書,得出五種方法:析解、直觀、徵引、比較、指異末論批評的目的與修養。觀其立目,抉發劉勰批評論的基本架構、理論內涵與重點,故後人立目多不能超出於此,有首唱之功。

七○年代初的二篇論文,一是杜松柏〈劉勰的文學批評論〉,從七方面綜論之:文學批評之真義、劉勰的文學批評理論鉅著、論文學批評的難易、文學批評家的素養、批評家的態度、論文學批評的原則、劉勰運用的批評方法。他將「六觀」視為批評原則,並結合《文心》各篇理論深入析。在批評方法中,取英人森巴士力《文學批評史》的十三種批評法來相較【60】,頗能彰顯劉勰理論具有現代批評方法的意義與價值。

60陳凡《中國文學批評史》(一九二七年)、郭紹虞《中國文學批評史》皆引森次巴力Saintsbury《文學批評史》中的批評法。李中成《文心雕龍析論》第八章「現代歐美的文學批評方法與《文心》的文章評析」一節亦引其說相較。

二是楊東南〈略論劉勰的文學批評觀〉,從〈知音〉、〈情采〉、〈序志〉、〈體性〉、〈定勢〉、〈風骨〉等篇,談劉勰的批評標準、態度與修養。首先結合各篇析論「六觀」標準。次明去偏見、博學識、確是非、貴分析的修養。末言不貴古賤今己抑人、不信偽迷真的態度。

此二文有承上啟下之功,都把握住「六觀」的批評標準與批評的修養與態度等,杜文結合西方理論,尤有啟導作用。

接著出現批評論的第二部學位論文:沈謙《《文心雕龍批評論發微,為台師大國研所碩士論文,分為五章十一節【61】:首章緒論,言劉勰生平傳略、寫作背景、文論體系次章批評原理,有文原於道、質文並重、通古變今。三章批評方法,論批評態度、標準、方法,為統攝諸章的核心。在方法一節,羅列英人聖茨白雷的十三種和李師辰冬二十四種現代文學批評方法,認為凡重要者皆為《文心》囊括,有以下十種:歸納、演繹、科學、判斷、歷史、考、比較、印象、修辭、文體等,並引郭紹虞《中國文學批評史》為此章價值最高。四章批評實例,舉〈程器〉、〈才略〉為例。五章結論,言主要成就與價值七點,缺失四項【62】。故此書首論外延方面,次論批評原理與方法,接著引例印末言成就與缺失,全書論點明確,體系完足,能集各家大成。

61前有李師曰剛、王師更生序,詳第六章第五節「其他.序跋」。後列重要參考書目。

62缺失四項,係參考王夢鷗〈文心雕龍質疑〉。至於七點成就,略述如下:一是結構布局完整。二是文學原理,論及文學本原(自然之道)、文學立場(文質並重)、文學演進(通古變今)。三是創作理論,有準備功夫(神思等)、文章組織、修辭方法。四是文學類型,為駢散兼宗的開山祖。五是文學批評,有批評素養、以六觀衡鑒作品等。六是評作家作品,能切中肯要。七是「批評文藝」的典範。

沈氏隨後發表的五篇論文都從此書來,一是〈《文心雕龍》之文論體系〉,錄自首章寫作背景,論時代背景、文學風氣及寫作緣由。文論體系,將全書分為:總論、文原論、文體論、創作論、批評論五部分。並表列說明之。《文心》評部分,採梁沈約、唐劉知幾黃侃等十三家為說,並指出七點成就。二是〈《文心雕龍》論批評原理〉,錄自次章,泛論批評原理:一、文原於道,說明道之涵義、道之呈現、文原於道,澄清古文家「明道」所重在文,理學家「載道」所重在道,皆非持平之論,不出文原於道的範疇。二、質文並重,為文造情、為情造文皆偏頗,雖質文合一是兼美,末引郭晉稀剖情析采說為証。三、通古變今,能崇古宗經、酌今貴創、通古變今,乃文學批評極則。三是〈《文心雕龍》之通變論〉,即次章的「通古變今」,詳第四章首節「專題.通變論」。四是〈《文心雕龍》論批評之態度與標準〉,錄自第三章,言批評態度,首先從反面立論,指出批評蔽障有三貴古賤今、崇己抑人、信偽迷真。批評不公有二:文非形器,無識者不能知;識鮮圓該,偏好者有所。次由正面立論,指出批評素養有:才、學、識;批評態度有:客觀公正、深入熟、謙虛誠敬。至於批評標準為「六觀」,其評鑒須就《文心》全書作整體觀察。五是〈程器與才略—劉勰之作家論〉,錄自第四章批評實例,詳第四章首節「專題.作家論」。

沈書對文評論的研究最為全面周到,多為學者取資,如張仁青《文心雕龍通詮》、陳松雄〈劉勰與鍾嶸文學理論之概述〉等,頗有影響。

    雖然文評論早在六、七○年代即備受重視,惜八、九○年代年未見專著,僅有單篇論文。一九八七年王師更生同時發表二文,其一為〈閒話劉勰其人及其文批理論〉,此文概述劉勰生平及批評論。其二為〈劉勰文學批評的理論與實際〉,說明中國文學的兩個特點:一、折中的文學定義,包含韻、散及韻散間的駢文、小說、戲曲。二、文與學不分,文學為學術的一環。並析論劉勰的文學批評理論:一、文學批評的五層面:〈時序〉、〈物色〉、〈才略〉、〈知音〉、〈程器〉(詳上,通論各篇要旨)。二、文學批評的三種蔽障:(一)一般常見的蔽障,有觀念上的貴古賤今、感情上的崇己抑人、知識上的信偽迷真。(二)作品本身的蔽障。(三)批評家個人的蔽障再析論劉勰的文學批評方法:一、樹立公正客觀的「博觀」批評態度。二、製定「六觀」具體可行的方法。文末以〈辨騷〉篇為例,看劉勰對六觀的應用。故此文通論文評論五篇要義,析論精深;復指出三層蔽障;並舉實際作品來相印,頗多創見。

晚近的幾篇論文,都結合實際作品、現代文學來探究。從事實際批評的,有李渝福〈從《文心雕龍》批評論的觀點看謝靈運詩二首〉,根據〈知音〉「六觀」批評謝靈運〈遊南亭〉、〈石壁精舍還湖中作〉兩首詩。如觀通變,言謝詩兩首上規太康詩人尚辭采的風格,下開永明新聲;觀事義,言「澤蘭漸被徑,芙蓉始發池」出於《楚辭》等。

與現代文學結合,有李景榮〈《文心雕龍》「批評論」與現代文藝批評〉,根據劉大杰《中國文學發展史》言批評論有七篇【63】,首先闡釋各篇原文,以把握要旨;其次以現代文藝為對象,作實際的批評。【64】

63詳第五章次節「體系」、第七章首節「特色」。

64其標目為:〈體性〉,文體各異,其性有八;〈指瑕〉,瑕不掩瑜,會心不遠;〈時序〉,文學潮流,代有其序;〈物色〉,萬物聲色,馳騁筆端;〈才略〉,古今才士,可略而詳之;〈知音〉,智者知言,知音者仁而且智;〈程器〉,觀海有術,奈何蠡測。

另有探究批評理論的,姬秀珠〈《文心雕龍》文學批評理論研究〉,言劉勰批評論的基本主張就是他的文學觀:自然、原道、創造,此乃根據羅根澤《中國文學批評史》。並說明批評的三大原則:博觀、不私於輕重、不偏於愛僧;與「六觀」六種方法。多引用羅根澤、高師明、王師更生、沈謙、龔菱、張仁青等成說,未能超出前論。

其他還有陳慧樺〈從中西觀點看劉勰的批評論〉,詳第四章次節「研究方法.比較」。戚宜君〈劉勰是著名的文學評論家〉,詳第五章次節「性質」。

學者對文評論的研究起步甚早,唯側重於〈知音〉「六觀」的批評方法與批評修養和態度,多結合《文心》全書、實際作品與西方批評方法來談,其中王師更生注重五篇的內在聯繫。晚近有進一步朝「知音」觀念深化的現象(詳下〈知音〉篇),並對批評論其他篇章的討論有逐漸增多的趨勢。

 

分論

 

〈時序〉篇

   

對〈時序〉篇的研究始於五○年代,集中探討時代與文風的關係。七○年代有一篇綜述。釋義反而遲至八○年代始出現一篇,復有一部學位論文。

釋義有王禮卿〈〈時序〉篇通釋〉,「題義」解釋篇名,言劉勰「舉時序可以賅世情」,引紀評「文運升降」以明其義。「篇旨」是「以世情時序,明文運之變(興廢之由);又以朝代分合,植文變之綱(闡其變象)。」「節次」則依時代分論文學流變。最後詮釋「贊」語。

理論方面,最早的二篇皆從時代與文風立論,一是廖蔚卿〈劉勰論時代與文風〉,以〈時序〉篇為主,並參較全書,指出政治的興亡治亂、社會的安危(如天災人禍與亂世)、時代思想(潮)三方面對文風有很大的影響。文末言此篇在創作與批評上的意義是「劉勰的時代影響文學風格的理論,對於文學鑑賞有莫大的價值,據此可作為批評作家的一個標準」、「可指導作家應如何去表現他所屬的時代,而完成其時代風格」。

二是唐亦男〈劉勰論文學與時代的關係〉,言文學產生於作家個人意識靈感(內因),與對現實人生社會的感應需要(外因)。從政治興衰、社會治亂、哲學思想三方面談其對文學造成的影響。

此兩文,廖文於六、七○年代陸續錄入多本專書中,知其受到重視。唐文論點與廖文近似,可以互參。

至於全面析論,有賴師明德〈《文心雕龍.時序》篇研究〉,指出「感物吟志、覘風盛衰」說明文學於個人能言志抒懷,對人生有覘風易俗的作用。「時運交移、質文代變」論文學反映人心與世道。並依時代順序列論十代,如「德盛化鈞、心樂聲泰」論堯舜文學。「世積亂離、梗概多氣」論建安文學。「颺言讚時、請寄明哲」論齊梁文學等。賴師依原文,詳析十代文學風氣,立論精審。

專書是呂立德《《文心雕龍.時序》篇研究》,為高師大國研所碩論。分為六章:首章闡明〈時序〉命篇的旨意。次章文變染乎世情,論帝王愛好、政治隆污、社會治亂、學術思想等對文風的影響。第三章興廢繫乎時序,論唐虞至劉宋各代文學的興廢。第四章由〈時序〉篇觀劉勰對時君的評論。第五章由〈時序〉篇觀《文心》成書時間,以「成書於齊末」為確鑿。末章結論,說明本篇在批評論中的地位,及其對後世文論的影響。此書深入原典,聯繫《文心》其他篇章與史書來說明,並綜採歷來論著,能全面闡揚此篇要義。

    故對〈時序〉篇的研究,早期廖、唐二文析論時代對文風影響的因素;賴師則闡述十代文風;呂書在上述基礎上作全面綜合的研究,能集其大成。

 

〈物色〉篇

 

對〈物色〉篇的研究,著重在情、景的把握,並有歸屬的探討。

陳拱的二文:〈《文心雕龍.物色》篇疏釋〉屬釋義性質,他在《文心雕龍本義》中依范《注》將〈物色〉篇調到〈總術〉篇前,使之歸屬於文術論。另一篇〈移情作用與景物描寫―《文心雕龍.物色》篇析義〉則是理論闡發,首引《文選》李善注說明「物色」指「四時自然景物」。劉勰的「情以物遷」即「移情作用」,是在「神與物遊」的直覺境界(物我同一)中完成的,就「物」而言是「情化之物」。至於「寫氣、圖貌」及「屬采、附聲」,言描寫景物必須「客主兼顧、物我並攝」,「隨物以宛轉」是「即物的客觀形象之自性而盡其曲折」,「與心而徘徊」是「求作者主觀心靈之感受於物之情之滲入,而令具有真實之生命」。至於「形似」,「意即由作者運用某種適當的文辭之色采與聲律,描繪他所欲寫的某種具體物之形象,與其原初所感之形象極為相似」,故「形似」即景物描寫法。

同樣從「情」的立場看物色的,還有朴泰德〈劉勰的物色論〉,言劉勰的物色論是為糾正當時詩壇「形似」詩風。全文從劉勰論《詩經》、《楚辭》、漢賦談起,依〈物色〉篇原文詮釋其說。最後指出物色論最重要的在「情」,方法上是以「興」來達到「以少總多,情貌無遺」的境地,此即後世的「情景交融」。

陳、朴二文皆強調移情作用,唯陳文提出「形似」描寫法,朴文提出「興」的寫法,各有獨到之見。

說明此篇歸屬的,黃端陽有二文:一是〈《文心雕龍.物色》篇探微〉,質疑范《注》將〈物色〉置於〈附會〉下,舉現存最早傳本元至正《乙未嘉禾本文心雕龍》的篇次與今本同,証其當屬批評論;至於〈序志〉篇未言此篇,是因為駢文書寫體例的關係,此二觀點係根據日本學者安東諒〈《文心雕龍》下篇的篇次〉立論【65】。二是〈《文心雕龍.物色》篇評析〉,延續上文論點,從〈物色〉篇本身探其歸屬文評論之由。主要根據〈原道〉篇文學本於「自然」,言〈物色〉篇將「自然」落實在實際批評上,「論《詩經》便是『以少總多,情貌無遺』,評《離騷》便是『嵯峨之類聚,葳蕤之群積矣』」,並對時下文貴形似做了深刻的反省。黃文從現有篇次、以自然的文學觀來批評二方面探討歸屬問題,有顛撲不破的道理。

65安東諒言:「在沒有可靠証據之前,仍以尊重原著為是。」並說明〈序志〉對下篇結構的說明,苞、閱、圖都是三個以上多數的概念,劉勰不舉〈物色〉篇是受到駢文結構的制約。

其他還有呂正惠〈「物色」論與「緣情」說―中國抒情美學在六朝的開展〉,詳第四章次節「研究方法.與學科結合.美學」。

〈物色〉篇理論精采至極,但對它的研究實在太少,且多聯繫「情」來談,蔡英俊有《比興物色與情景交融》一書,然非專論《文心》,故宜在此方面加強研究。

 

〈才略〉篇

 

學者多將〈才略〉與〈程器〉二篇合觀,有李景榮〈《文心雕龍.才略.程器》合觀〉,首先釋「才略」為「略論才士」的倒省詞,認為坊間解為「指作家的才能和識略」、「文才與謀略」皆未得其正。才、器宜相表裡,乃合觀二篇劉勰對司馬相如、楊雄等十六位作家的評語,並大量引用史書加以印証。觀其文雖未標明作家論,然內容以談論作家為主,可視為作家論。此文對「略」字提出新解,值得關注。又沈謙有〈程器與才略―劉勰之作家論〉,詳第四章次節「專題.作家論」。

在《文心》全書中,〈時序〉、〈才略〉二篇的包容量最大,探究的作家作品最多,〈時序〉篇已有專書深入探討,〈才略〉篇尚乏人問津,實是研究上的漏網之魚。

 

〈知音〉篇

 

學者對〈知音〉篇關注最多,不但論著數量居文評論之冠,有十二篇論文、二部專著。而且晚出的論著多針對前論而發,自然形成一系列精采的辯論。對於「六觀」,也都能結合全書理論來談,並辨析六觀彼此關係,至於早期以六觀為標準,晚近則視為「方法」,能凝聚出共識。

綜述全篇要旨的有五篇,一是王師讚源〈《文心雕龍.知音》篇探究〉,言「〈知音〉篇是中國最早有規模而具客觀標準的文學批評論」,從四方面析論之:一、知音難遇的原因,有讀者的基本心態、個性氣質和學力知識;和作品的「文情難鑒」、「篇章雜沓,質文交加」等因素。二、肯定鑑賞的可能,指出「披文以入情」。三、品鑑的途徑,須具備豐富的知識經驗和公正客觀的心態。四、文學品鑑的重要。文末以現代觀點指出理論上的缺陷:一、混淆了欣賞與衡鑑的層次。二、忽視作家本身的因素。三、作品本身阻礙知音的物理缺陷。

二是田鳳台〈劉勰〈知音〉篇之研究〉,首先圖示全書體系,以示此篇的地位。其次剖析〈知音〉篇內容,有論文難知之由、論批評者之病、論批評者素養及準則、論賞文之要。文末點明時運交移,今日論文,宜取長補短,就作品、讀者、客觀環境、世異語變等方面來批評。

三是幼蘭〈由劉勰的〈知音〉談文學欣賞與批評〉,言影響知音的原因有批評家的主觀態度:貴古賤今、崇己抑人、學淺妄論;批評家興趣偏好。故客觀標準是「無私於輕重,不偏於憎愛」,復簡介六觀法。

四是文鈴蘭〈「文情難鑑,披文以入情」―略論《文心雕龍.知音》篇〉,詳第四章首節「研究對象.句子」。

五是魏王妙櫻〈自《文心雕龍.知音》論劉勰之文學鑑賞論〉,指出一般常見、作品與批評家的蔽障,故「評論者應突破一切蔽障,具備公正、客觀、透明的態度,『無私於輕重,不偏於愛憎』,方能『平理若衡,照辭如鏡』」。復言鑑賞能力須才識學養俱到,要博觀、無私、不偏。又論客觀標準「六觀」,並結合各篇理論加以闡述。文末強調本篇為文學批評的基石,可為文學批評的應用。

上五篇都根據〈知音〉篇原文加以闡述,能把握全篇要點。王、田二文結合現代觀點,有啟示作用。

至於對「六觀」的研究,說明六觀要義的,如王師更生〈劉勰文學批評的理論與實際〉說:「一觀位體,在觀作品的規模布局」隨後復加上「體裁」的概念【66】、「二觀置辭,在觀作品的文辭藻采」、「三觀通變,在觀作品的繼承與創新」、「四觀奇正,在觀作品表情的語態」、「五觀事義,在觀作品的材料運用」、「六觀宮商,在觀作品的音節語調」。對六觀的解釋,各家大同小異。

66見《中國古代文學理論的秘寶—《文心雕龍》》頁三一六。

「六觀」的理論內涵,學者多以《文心》全書理論來相佐証,如華師仲  《文心雕龍要義申說》,指其與各篇有明顯的對應關係:

  如〈體性〉、〈風骨〉之論位體,以觀文章體製是否與情事相切合;〈章句〉、〈練字〉之論置詞,以觀文章敷詞遣字之是否允當;〈通變〉、〈鎔裁〉之論通變,以觀文章常道體變之通則;〈定勢〉、〈夸飾〉之論奇正,以觀文章莊諧虛實之當否事理;〈比興〉、〈事類〉之論事義,以觀文章幽情顯事之是否相稱;〈情采〉、〈聲律〉之論宮商,以觀文章辭采聲律之是否調暢。(頁四四)

以上除「觀置辭」與范《注》所舉〈麗辭〉篇不同外,餘皆在其上各加上一篇而成。

蔡師宗陽根據全書立論,其〈由劉勰六觀析論《文心雕龍》〉以「觀位體」析論全書結構、文原、文體論布局。「觀置辭」從〈附會〉謀篇之術、〈章句〉裁章造句、〈練字〉綴字原則及各修辭技巧來看。「觀通變」由崇古宗經、酌今貴創、通古變今析論之。「觀奇正」言全書兼有內容雅正與形式新奇。「觀事義」言各篇援引古人之言、古書之語及暗用古書詞句皆十分允當。「觀宮商」稱許全書平仄和諧與押韻都造成美感。

周慶華首先就〈附會〉篇「情志為神明」四句立說,其〈文學批評的標準〉言:「所謂觀位體,即觀情志。觀事義,即觀題材。觀置辭,即觀辭采。觀宮商,即觀聲律。此外,劉勰又加上觀通變和觀奇正二項。」復就全書理論來闡發。

此三篇,華師舉多篇來闡釋,周氏主於〈附會〉一篇,蔡師則打散篇章界限而以理論為主,三家切入的角度各異,皆能立說,頗有可觀。

至於「六觀」彼此間的關係,主張以「觀位體」來綜貫其他五觀的,有徐復觀〈《文心雕龍》淺論之五—〈知音〉篇釋略〉,他認為〈知音〉篇是劉勰開示「文體」以後,必然有的文學鑒賞問題,乃《文心》三個目的之一。他將此篇分為三大段來詮釋,重點放在「六觀」上,認為「六觀的相互關係,不是平列的,而是由位體所綜貫的」。「觀位體」,基於普遍性的文體,必實現於特定的文類中的此一原則,故「鑒賞者即應首先鑒別他合不合於二十類中所歸納出的詳細要求,及〈定勢〉篇中所概括出的簡要要求。」「觀事義」,乃根據文類論的「敷理與舉統」來判準。其他的觀置辭、觀通變、觀奇正、觀宮商的基本要求,分見〈情采〉、〈通變〉、〈定勢〉、〈聲律〉等篇。徐氏並認為「奇正可併入通變,事義可併入位體」,而「結構是融合各種因素以構成文體的大關鍵,也是作者讀者的大眼目」,劉勰未置入六觀中,是「重大遺漏」。

徐氏一本其文體論的主張,特重「觀位體」一項,對其餘五觀則提出合併的看法。陳慧樺〈從中西觀點看劉勰的批評論〉也贊成「觀奇正」與「觀通變」合併。另建議「觀事義」和「觀宮商」合在「觀置辭」裡,改為「觀風格」,使「六觀」成為「三觀」。不過這麼一來,就有失劉勰原意了。紀秋郎〈從比較文學的觀點試論文心雕龍的奇正觀〉則糾正徐說,言奇正與通變只是類似,而非同一觀念。【67】

67陳、紀二文詳第四章次節「比較法」。

對於「六觀」的性質功用,有「標準」、「方法」及兼有上述二種性質的三種看法。劉大杰《中國文學發展史》言其為「標準」,學者早期也都認定是「標準」,如李宗慬《《文心雕龍》文學批評研究》、楊東南〈略論劉勰的文學批評觀〉、王師更生《重修增訂文心雕龍研究》、沈謙《文心雕龍批評論發微》等。杜松柏〈劉勰的文學批評論〉則視為批評「原則」。

後則轉趨於「方法」,如沈謙〈《文心雕龍》論批評之態度與標準〉用「標準」,但三年後的博士論文《《文心雕龍》之文學理論與批評》則改為「方法」。王師更生〈劉勰文學批評的理論與實際〉、文鈴蘭〈「文情難鑑,披文以入情」―略論《文心雕龍.知音》篇〉、姬秀珠〈《文心雕龍》文學批評理論研究〉等皆主張是「方法」,諸家已有趨於一致的看法。

另有雖視為「標準」,在論述時則多言「六觀法」,如周慶華〈文學批評的標準〉。故陳忠和《從劉勰『六觀』論張岱小品文》對六觀的性質有眾說平議,認為從字詞解讀,六觀是批評方法;從邏輯思辨、心理分析來看,六觀隱涵批評標準。復結合六義與文原論各篇來看,認為六觀兼有批評標準與方法二重性質。此書復深入辨析「六觀」的意涵與次序。

有將「六觀」與西方文論相提並論的,如周慶華〈文學批評的標準〉,簡介西方文學批評,有客觀的歷史派批評、心理學派批評、美學派批評等。接著推介我國文學批評的至寶:劉勰《文心雕龍.知音》「六觀法」。指出六觀法「誠為文學批評立出範疇和圭臬」,今日的新批評皆未能出其右。

又由於學者對「知音」一詞語源與意義的解說紛歧,晚出的論文往往徵引前說,復提出己見,故自然形成了三篇論文與一部專著之間的系列討論。首先是蔡英俊的〈知音說探源―試論中國文學批評的基本理念〉,他說「知音」所指陳的「理解」活動,是一種兩個主體之間相互了解、相互感通的融洽狀態,而且相互感知的程序,似乎不需要訴諸任何外在的言辯予以明示,雙方都在內心世界沈靜的進行理解的活動。而劉勰「六觀」說最大的歷史意義在於透過創作與批評之間存有的中界地―作品本身所賦形的客觀文理組織―呈顯客觀批評的可能。

其次是顏崑陽的〈《文心雕龍》知音觀念析論〉,他意圖脫離「描述性的解釋」(針對某些問題,就其「是什麼」來作回答與說明),轉向具有批判性的研究,論點有三:一、從「知音」原典出處的義蘊,來探究劉勰使用「知音」一語的承轉關係。二、從時代的文學批評趨向,來探究劉勰「六觀」的批評方法與及標準所具備的意義與價值。三、從「六觀」,來探究其對文學作品詮釋與評價的效用與限制。關於第一點,顏氏指出上述蔡文同意周勛初看法,言時人重視聲律,且文學與音樂皆非言訴能盡,故以音樂為喻。蔡氏復從文化史的視點,指出「漢魏以前的『樂』字是當時各門藝術的總稱,關於音樂的理論,實際就是關於一般藝術的理論。」對以上周、蔡說法,顏文深表贊同,但他又提出了另一種看法,認為《呂氏春秋.本味篇》有「政教之本在得賢」的諷諭意義,而《列子.湯問篇》則轉到「不同個體生命兩心相印的感通」的故事本身,不但含有「發生意義」,且由其「典型」化來看,還具備了「本質意義」,認為如此詮說始能更充足地解釋劉勰使用「知音」一語的理由。關於第二點,顏氏引用韋勒克Wellek《文學理論》:「文學研究可區分為文學理論、文學批評、文學史,而三者又相互關連,不能單獨應用。」指出狹義的「文學批評」乃「實際批評」。而中國的「實際批評」有二大系統:一是「箋釋學」批評系統,如漢毛鄭玄《詩經》箋釋及王逸注《楚辭》。二是「文體論」的批評,這是六朝文學批評的趨向,是以「文體知識」作為批評的主要理論依據。其終極在於是否體現文體(整體風格體貌的評斷)的美學標準。關於第三點,顏氏指出蔡文視「六觀」為介於創作與批評間「作品文理組織」的客觀批評,他則將之歸於「文體論」批評:「這是一套在『文體論』觀念統攝下,對作品客觀存在的語言結構進行分析的批評方法。」六觀「都是在文體觀念之下的文學創作法則」,「隱涵著可作為優劣判斷的標準」。故「六觀」中的「觀位體」,是觀察作者能否依題材(情志內容、主題)性質,安排適當的體裁,實現合宜的文體。

綜觀其「文體論」批評觀點,源自徐復觀,可與他〈論文心雕龍辯証性的文體觀念架構〉一文相互生發。此文不但上有所承,且有相當的啟發性(詳下),影響所及,如黃肇基〈《文心雕龍.知音》之探究〉,即根據此文而成。

再次是鄭毓瑜的〈「知音」與「神思」―六朝人周旋交錯的生命情識〉,她指出上述蔡、顏二文都引述了《列子.湯問》篇,認為「似乎是不需要透過任何外在的言辯予以明示」、「充滿神秘經驗性格」,卻未注意到「想像」一詞的意指和作用。而呂正惠在討論「物色」論與「緣情」說時,亦「忽略『緣』與『感』的引發性與通感性―即主導整個『情』、『物』交融的原動力」【68】。故在上述諸家之外,翻出一層新意:指出「想像」是「追摹創作心靈的批評活動」,並以大量實際詩文証明「知音」與「神思」的共通感知或觸興方式。如從「遊目馳情」、「形留神往」的「感物興想」,論創作神思。進而由「心照神交」、「神超形越」的「用思」、「想見」,論知音評賞,申明劉勰不會只停滯在「六觀」,而是要「入情」、「見心」,故劉勰未將「作品的評價」與「情志的詮釋」截然分開。最後舉《世說》「每至興會,故有相思」,總論六朝人對一己存有及至人生世界的感知發現。

68見〈「物色」論與「緣情」說―中國抒情美學在六朝的開展〉,詳第四章次節「研究方法.與學科結合.美學」。

新近撰成的陳忠和《從劉勰『六觀』論張岱小品文》亦加入討論。此書為高師大國研所碩論,有總括前論、吸收優點的特色,自述是在黃維樑、蔡師宗陽、李渝福等基礎上展開的【69】。他評析上述蔡、顏二文,贊成蔡氏〈知音說探源―試論中國文學批評的基本理念〉的重要觀點:劉勰在「情」的直接顯證下為作品文理組織建構出客觀的「六觀說」,深具開創性的意義。復同意顏氏〈《文心雕龍》知音觀念析論〉把「六觀」界定為「文體論的批評」,謂其效用與意義是將批評旨趣從「默會感知」的情志詮釋轉型為藉作品語言結構的評析作品優劣。但也駁斥了顏文所聲稱的「將閱文情,先標六觀」混淆了詮釋與評價的批評效用,認為「批評者在批評歷程中可以自由的決定駐足在個別情志的詮釋,或進一步概括個別情志成為類型性情志,體察類型性情志是否契合文體規範。」故是一種選擇式開放性的描述,並未有所混淆。此書亦針對普遍的爭議性問題加以釐清,如「六觀」的性質是標準或方法?「位體」的「體」是主題思想、結構布局、體裁體製或體式?「置辭」是專指修辭技巧或兼賅結構布局?「通變」的主旨是復古、革新、會通適變或繼承與革新?「通」與「變」的指涉範圍為何?「奇正」的指涉範圍是風格、表現手法或包含形式、內容、風格與總體美學規範?「奇正」與「通變」應否合一?「事義」是典故或客觀材料?「六觀」的原始次序是否合理?須將上述問題釐清後,始能據以從事實際批評。在理論與實際結合方面,則以張岱《瑯嬛文集》、《陶庵夢憶》、《西湖夢尋》三書小品文的藝術表現為對象,分別從「六觀」來驗證其可行性與實用性。並兼論張岱小品文反映出「空靈」的審美理想。附錄一是〈張岱著作表〉。

69分見〈用文心雕龍六觀法析評白先勇的《骨灰》〉、〈由劉勰六觀析論《文心雕龍》〉、〈從文心雕龍批評論的觀點看謝靈運詩二首〉。

另有一部專著是稍早的李慕如《由《文心雕龍.知音》篇談劉勰文學批評》,以〈知音〉篇為主,未加入上述的討論行列。在緒論中簡介劉勰及《文心》。批評蔽障,分人、文兩方面談知音難逢的原因。知音識照,談批評家的素養、態度。閱文標尺,談六觀與二理、三準、四要。衡文方法,談沿波討源、目瞭心敏。品鑑實例,舉司馬相如、揚雄、班固三家為例。文末討論〈知音〉篇的外延與失。此書在閱文標尺上提出的二理、三準、四要等,是根據華師仲  〈《文心雕龍》與劉勰〉。

故〈知音〉篇的二部專書,陳書能對蔡、顏等文提出系列討論,並辨析各家對六觀性質、理論內涵與次序的歧見,復別開生面以張岱小品文驗證「六觀」的可行性與實用性,分量極重。李書有條理地分析〈知音〉篇內涵,唯多據成說。

其他還有文鈴蘭〈「文情難鑑,披文以入情」―略論《文心雕龍.知音》篇〉,詳第四章首節「研究對象.句子」。沈謙〈《文心雕龍》「六觀」之析論〉,詳第四章次節「研究方法.內証法」。李錫鎮〈知音其難哉:《文心雕龍.知音》篇鑒賞問題之討論〉,詳第四章次節「研究方法.現象學」。方介〈《劉子.正賞》篇與《文心.知音》篇的比較〉、高莉芬《論《文心雕龍.知音》篇的接受意蘊》,詳第四章次節「研究方法.比較」。

    〈知音〉篇長期受到研究者的關愛,早期對批評論的研究焦點多集於此篇,尤其兩部學位論文的深入探討,理論架構與內涵精義盡出。近年來流行以觀念為導向的研究,「知音」觀成為重要論題之一,學者有針對性的系列探討,深化其理論內涵。由於現代西方文論重視讀者一環,於是有引西方現象學、接受美學等加以探究。而「六觀」作為評文方法,能有效地評論作品,故多用之從事實際批評。又歷年來對「六觀」性質的認定有所轉化,從標準趨於方法,足見學者認識過程的深刻性。故此篇在研究者心目中的地位,正如文原論〈宗經〉篇、文體論〈明詩〉篇、文術論〈神思〉篇一樣,是文評論的冠冕。

 

〈程器〉篇

 

研究〈程器〉篇的二文以全面綜述為主,一是李正治〈《文心雕龍》的程器論〉,分五方面來談:本篇在全書地位、本篇的時代性(委罪時代的個人主義之反動、有文無質的唯美風氣之導正)、提倡文德並重(由文章之內容形式過渡到做人之內容形式、文德說的前繼)、文學與作者修養。結論指出此篇談文學與作者修養的關係,深具時代性,且深契乎中國文化的重德精神,能提振文士清剛之氣。

二是劉渼〈試論《文心雕龍.程器》〉,言劉勰以〈原道〉篇為首,〈程器〉篇殿後,由「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來看,實寓「道體、器用」的深意,欲使道器圓合,首尾完備,故此篇有總結全書的作用。劉勰於此篇指陳時弊,如務華棄實、有文無質;復提出匡正方法:如君子宜「貴器用而兼文采」,故深負批評之責。本文首論時代背景,以明寫作動機。次論「程器」用語及理論前承,以明其淵源。再論篇旨及理論架構,以究旨意。復言與各論關係,明其在全書地位與價值。又言對後世文論影響,以顯其重要性。末言其深具時代意義與歷史價值。

此二文,李文以時代性、文德並重等來闡明篇旨。劉文探析「程器」語源、背景與影響,及道體器用的設篇立意、批評之旨等,全面抉發此篇理論內涵。

綜觀文評論的研究,各篇釋義最少,僅八○年王禮卿〈時序〉與九○年代末陳拱〈物色〉兩篇而已。相較之下,研究批評論的專書不少,有五部之多,與文體論、文術論可等量齊觀。從通論的二部學位論文,可以看出各家論述以〈知音〉篇為軸心,另二部專書亦集中在此篇,故從實質上看〈知音〉篇的專著有四部,是《文心》各篇之冠。且學者對〈知音〉篇的系列討論,足見理論深刻性。其他的單篇研究,早期著重談論〈時序〉篇的時代文風;近期則對〈物色〉篇歸屬於文評論,漸有共識。〈才略〉與〈程器〉二篇,有結合作家論來談,有全面綜合研究,多能闡要抉微。

 

貳、序論

 

序論指〈序志〉篇,劉勰在〈序志〉篇說:「長懷〈序志〉,以馭群篇。」此篇是全書的序。又稱為「總論」、「緒論」、「總序」【70】。

70「總論」見沈謙《《文心雕龍》批評論發微》。「緒論」、「總序」見王師更生《文心雕龍新論.序志篇在文心雕龍結構中的地位》、《文心雕龍選讀.如何研讀文心雕龍》。

對〈序志〉篇的研究,有釋義二篇、理論闡發三篇。釋義方面,一是李師曰剛〈《文心雕龍.序志》篇題述〉,指出劉勰在此篇自述著書旨趣,有建言名世、敷讚聖旨、糾正文弊、指玷前修。依此篇將全書分為五部分,有「《文心雕龍》全書體系表」,深入辨析各論內涵,在文類論闡釋「原始以表末」四大綱領;文術論列有義脈索引表,各篇引用原文四句(其中二句多出自贊曰),如〈總術〉「思無定契,理有恆存,文體多術,共相彌綸」。

二是陳拱〈《文心雕龍.序志》篇疏解〉,疏解六十八條,並從此篇深入探討《文心》全書的理論體系,重申〈明詩〉以下二十篇不宜稱之「文體論」,主張以「分類論」稱之。力主〈物色〉篇當屬文術論。

王師更生言此篇明揭著書的宗旨與體例,是全書的「總序」,或文學理論的「緒論」,對《文心雕龍》的名義、語源、著述動機、組織布局、取材態度、及對前人文論的抑揚、後世讀者的期待,都作了詳細的說明。【71】

71《文心雕龍新論.序志篇在文心雕龍結構中的地位》、《文心雕龍選讀.如何研讀文心雕龍》。

綜論有二文,一是王瑞生〈《文心雕龍.序志》篇研究〉,將〈序志〉篇內容歸納出四要點:說解書名的命意、自敘撰述動機、綜述全書體要、闡明立論根據。論述簡單扼要。

二是黃景進〈讀序志〉,先以近半的篇幅瀏覽劉勰以前序文的寫法,分為內容型與自傳型,內容型以提要為主,如劉向敘錄;自傳型,如《史記.太史公自序》。其次根據〈序志〉本文闡發其旨:從組織架構看〈序志〉篇的寫法,前半談寫作動機,後半談全書結構,類似《史記.太史公自序》、《漢書.敘傳》。劉勰提到的兩個夢,為要說明寫作動機,並非傳記資料,屬於內容型的序文,近於《淮南子.要略訓》。〈序志〉篇開宗明義說其書命名的由來:「夫文心者,言為文之用心也。」「古來文章,以雕縟成體。」,是以「內容」來命名,標明全書宗旨。由此書名所引發的,一是為何要制作的問題;二是制作什麼性質內容的書。接著的一段「夫宇宙綿邈……不得已也」,回答了第一個問題,說明必須制作的原因:一是在宇宙時空與人群中要出類拔萃,只有靠「智術」;二是人生短暫,如要立言不朽,只有靠「制作」。至於兩個夢,則回答了第二個問題:攀雲采的夢與文章有關;執丹漆的夢和經典有關。然後劉勰評論了「近代之論文者」。接著〈序志〉篇講到了全書的結構:「《文心雕龍》一書是分上、下篇,而上篇有五篇是文之樞紐,討論的是文章最關鍵性的問題,其餘(共二十篇)則是論文敘筆,即是討論各種文類的寫法法則的問題。下篇部分,除〈序志〉之外,共二十四篇,它用『剖情析采』加以概括。」〈序志〉的最後一段是對著作的自我評價,「彌綸群言」是就廣度言;「深極骨髓」是就深度言;「唯務折衷」是就客觀性言。最後指出劉勰未在〈序志〉篇介紹家世與遭遇,「他留下了很大的空白,這空白處應該是有不少重要的訊息」。

此二文,王文言簡意賅。黃文探討序的類型,並以之分析〈序志〉篇,能深究其要。另有潘師重規〈「既洗予聞」意旨的探測―《文心雕龍.序志》篇〉,詳第四章首節「研究對象.句子」。

綜觀學者多從《文心雕龍》名義、劉勰撰述動機、全書理論體系、寫作態度與期許等來闡述之,能掌握全篇精華。另有從「序」的性質把握〈序志〉篇要領,可謂別出新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