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不只是一個藝術議題,更不只是一個現代繪畫的問題。由最平凡到最微妙的領域之中,它一直是問題,也將永遠構成問題,當然它在那兒比較不那麼立即可見,但卻是同樣地活躍,而且不斷地更新。由最初級的計算到最空靈的數學、由哲學、邏輯到歷史本身(當歷史不只是事實的陳述,而是想要邁向計量的時候),沒有任一種學門、任一種思想活動,或思想本身,不會使用到抽象、也必然會面對抽象。至少在西方的框架中,這?面必須付出的代價是一種不斷的詰問。這一點,我們的世紀既沒有獨佔權也不是嘗鮮者。
「抽象的辯難」:這個名稱首先要說明的是,抽象並非自明之事,它可以接受討論,而且我們選擇的模式是對話,而不是宣傳或廣告:我們要作的不是頌揚抽像藝術 - 即使這是事後的回溯 - 或是保衛它、也不是反過來要攻擊它,甚至是為了許多人的巨大滿足而埋葬它。如果必須進行辯論,那麼也不是以「讚成」、「反對」的方式進行,而是以中世紀的「辯難」(dispute)的方式進行,也就是為了更進一步瞭解所謂的「問題」,為了更加深入而進行討論。抽象的問題可於歷史中上溯長遠,甚至超越中世紀,直達所謂西方(或歐洲)思想的希臘根源。而且,這麼作必然對藝術場域產生影響。
就抽象的兩個種類而言,也就是幾何抽象或是色彩抽象(這?我無法談它的裝飾性成份),抽象長久以來便是歐洲藝術中最持久的動力之一,而且在被宣稱為「寫實的」古典體系之構成中,更是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如果我們接受了這樣的假設,廿世紀所認識的「邁向抽象」,正吻合了歐洲藝術中的一個批判性的時刻。這樣的時刻,甚至在它所宣稱的必要性?,都呼喚著一個和風格或時代環境分析在性質和規模上都十分不同的分析:在這?,批判乃是康德意義下的批判,也就是必須檢驗那被稱為「繪畫」的活動的可能性條件,而且同時要探討它所謂的「純粹」形式(它的「抽象」形式)和經驗實作。在這種角度之下,邁入抽象及脫離抽象藝術,正符合我所稱為「歐洲」程序中的兩個階段。這兩個時期也可在數學的歷史中看到平行的發展,比如以Bourbaki的研究為頂峰的公設化及形式化企圖及後來的數學中抽象運動的消弱,但平行發展也在此停止。而其最明顯的效應是 - 在蒙德里安和波洛克各自所代表的極端之後 - 它的壓抑持續地顯露於當代藝術平凡作品常見的否認事實之中。抽象仍然存在,總是以各種變化、多少隱含及多少「批判」的方式在運作著。但由安迪·華荷直到Gerhard Richter,除了少數幾位不堅持不變者如Ellsworth Kelly,已經很少人,曾經或持續地加以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