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與電影的相遇:從《去年在馬倫巴》的音像書寫談起

“The whole story, as a matter of fact, is the story of persuasion.” ─Alain Robbe-Grillet

吳珮慈

現職:國立臺灣藝術大學電影學系助理教授

最高學歷:法國巴黎第一大學電影暨視聽藝術學博士

由霍格里耶(Alain Robbe-Grillet) 編劇、亞倫雷奈(Alain Resnais)執導的《去年在馬倫巴》(L’année dernière à Marienbad, 1961),如同雷奈與莒哈絲共同合作的前一部作品《廣島之戀》(Hiroshima mon amour, 1959)一樣,一直被電影史視為是法國「新小說」(Nouveau Roman) 及「新浪潮」(Nouvelle Vague) 匯聚之下結構最為嚴謹、形式最為純粹的代表性作品之一。《去年在馬倫巴》正面挑戰了敘事電影文本必須植基於現實再現的主流迷思,跨越了過往在敘事構成中以現實/幻想、當下/回憶、主觀/客觀、實體/虛擬二元對立思維所依循的鴻溝慣例,是電影所能呈現的想像真實(réel imaginaire)最完美的典範之一;而片中風格化的攝影機運動所創造的催眠效果與靜照式的場景序列更構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性,再加上近乎石雕化的人物被其無目的性的漫遊所勾勒、所呈現,就影片整體表達面的這些特點而言,可以說是對傳統敘事電影核心價值的動作與運動做出了最大程度的否定,因而本片的形式美學一向也被法國的電影理論家視為是電影現代主義癥候的顯現。

如霍格里耶所言,《去年在馬倫巴》是個有關於「說服」的故事。但這樣一個狀似單純的主題,卻聯結出一場當代法國文藝思潮與音像書寫的 (或容有爭議的、但是也極具意義的)風雲際會。由這一個醒目的歷史標杆出發,應足以延伸出更大向度的探索空間,可以從電影史的貫時性觀點思考《去年在馬倫巴》及新浪潮時期(1959-1962)電影表現在劇本編寫、場面調度方式、聲畫關係技巧等各方面的所謂的「新」的意涵;從敘事的觀點思考在《去年在馬倫巴》中完全自時間框架中解放出來的霍格里耶與傳統敘事電影之間呈現出何種樣貌的斷裂(rupture)現象;從電影美學的觀點思考雷奈如何在蒙太奇基礎上建構其“montrer en montant”的音像書寫藝術;從比較的觀點思考法國電影與文學發展進程中的匯聚與歧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