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體女性的描繪一直為Baldung Grien所偏好。其晚年的作品,可能是過世前一年所繪,今藏於Leipzig美術館的「女性七個年紀」(Die sieben Lebensalter des Weibes)(1544),以清晰的形體刻畫,強烈的色調對比與多種風格的並置,呈現女性生命史上七個不同年齡層的身、心變化,將女性的身體由出生、發育、成熟至衰老清楚地定義與區分。雖是赤裸的、情色的,但這些女性的表情卻同時透露著嚴肅與冷漠。Baldung Grien巧妙地結合女性年紀寓言,將赤裸的女性軀體如櫥窗的展品般排列在觀者眼前,使私密的裸露的成為集體公開的事件,使真實與幻想交互作用,使全圖籠罩在既美麗又憂鬱的氣氛中。由結合不同的繪畫風格,近乎人工化地精心塑造年紀圖中每一個女性的身體可知,Baldung Grien企圖建立可以永恆存在的各年紀階段女性裸體理想的綜合美之典範。
若將本作品與傳為軼失的右圖之摹作,今藏於Rennes美術館的「三個衰垂老婦與死神」(Drei sterbealter und der Tod)一併思考時,在構圖上固然使七個階段的人生劃分擴張為稀有的十個階段的人生之描繪,使之符合自十五世紀以來流傳的德國民間箴言詩(Volksverse),在意義上亦可使Leipzig這件作品更加完整,形成同一組生與死,青春美麗與衰老醜陋相對應的Diptychon作品。但因Leipzig這件作品的形式又合乎七個年紀階段的劃分原則,故亦可被單獨討論。
由其形式與內涵的複雜交織可見,這並非一件單純的女性裸像:藉赤裸的身體建構女性的年紀圖顯然悖離傳統「年紀」(Lebensalter)圖的形式典範與以教化為目的之圖像意義;而裸露與情色的誘惑顯然顛覆了當時一般年紀圖所欲彰顯的上層社會、市民階級婦女的形象;更有甚者,赤裸的身體因擺脫衣著的束縛,由流行及時代的關連中被解放出來,擁有永恆的自然之美,此乃新柏拉圖主義對人體至高無上的理想,但是年紀的寓言所傳遞的vanitas警訊卻又破壞這個永恆的美夢。凡此諸多矛盾與極化的現象,不禁令人對其塑造之動機與理想產生諸多的疑問。
本文將由年紀圖的典型與復活節的戲碼(Fastnachtsspiel)之一的年紀寓言劇的形式如何被援用、轉化,民間流傳的箴言以及人文主義思潮對年紀的規範與描述如何影響這件作品著手,探討這件作品的形式與結構之由來。Baldung
Grien所描繪的是不同年紀女性的生理與心理狀態。就此而言,這件作品所呈現的是超乎當時一般藝術家對女性的關注。雖然女權隨著宗教改革的發軔而得以局部地伸張,但歧視女性(Misogyny)的傳統並未被破除。這幅「女性七個年紀」圖是否反映出那個舊威權瓦解新秩序待建立的時代,對女性身體與年紀意像的新規範,展現Baldung
Grien理想的女體典型,乃是本論文所欲探討的另一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