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構方程模式:LISREL/SIMPLIS的原理與應用(第二版)

(出版日期:2011/ 雙葉圖書公司

/邱皓政   

   

幾天前,東吳大學的一位老師邀請我去向學生講一場關於結構方程模式的原理與應用。就像往常一樣,只要是關於結構方程模式的演講我都會很樂意的排除萬難排入行程。那天比較特別的是,我剛剛把第二版的稿子校對完畢,滿腦子都是SEM的符號與文字,講來特別順口,不消兩個小時居然就把SEM的原理篇從頭到尾講完。結束時我問了一下聽者的背景,居然有幾位是大學部學生,我問他們聽得懂嗎,小女孩機伶的回答說,那些框框圈圈很有趣,回家還要再消化一下。我開玩笑的跟他們說,這兩個小時不僅有我十多年來練SEM的武功密笈,更有許多是還沒有印出來的未上櫃當季新品喔!小女孩開心的笑了。不知道是因為聽到「武功密笈」還是看到「當季新品」,甚至只是禮貌的微笑,讓我那天的演講劃下有趣的句點。回家路上,心裡頗有感慨,如果二十年前有老師願意這樣教我,或許我可以早一點進入SEM的世界,但是話說回來,如果一切都是別人準備好好的東西,學習起來就沒有那麼多趣味了。事實上,這本書裡頭超過七成以上的素材,都不是我從學校裡學來的東西,而是畢業後,自己摸索,或是與同事朋友一起研究出來的心得。自己能夠扮演好一個學者應有的角色與態度,擁有學問求知乃至於創造知識的能力,是我在博士班裡學到最珍貴的東西,而不是發表了幾篇論文來作為畢業條件。

在進行實作示範時,我向聽眾透露了一個在博士班學習的故事。我的指導老師Dennis Hocevar每次上課上到一半,就回頭跟我這位跟課的TA兩手一攤說,Hawjeng, it is your ball now. It has run out all of my knowledge and I can’t do any further. Show them how to do it. 然後走到教室後面看我接手示範上機,他則在一旁一派輕鬆,看我滿頭大汗地奔命於一屋子的學生當中。英文不好的我就是這樣的一次一次,從無法說出左刮號、右刮號的破英文,到最後成為南加大心理計量實驗室最受歡迎的TA之一(最受歡迎的原因主要是因為我不收錢就願意義務為他們個別指導,以交換他們為我校正英語發音的機會),這些TA經驗不僅徹底讓我學會了SEM,更補強了我的口語能力與教學技巧。這幾年來,我一直懷疑當年Dennis是不是真的講不下去了才換我,還是有別的意圖。因為,我現在也常用這招訓練我的學生,只是現在是自己坐在台下,心境完全不同,而且還常要按奈性子,阻止自己衝上拯救掛在台上的學生,但是也就是因為這樣,看著學生一天比一天進步,甚至成就超越了我,心裡很高興很安慰。老師們是不是都這樣用心良苦?還是這就是教育的基本經驗。

我提到這些軼事花絮,也恰好說明了SEM這門學問的入門策略就是實作。如果手上有一批品質良好的數據,又有合理的理論思維作為後盾,把數據讀入書中光碟中的LISREL試用版軟體實際RUN他幾回,就是熟悉SEM最好的方法。當然,手中還要有一本淺白易懂的參考書,對照一下裡面的內容,學習起來並非難事。遇到了問題,就儘管去開口問,或是參加研習與研討會。做學問、學知識,其實並不是難事。我常跟學生說,台上站著的老師只是聞道先、有專攻,其他的也是要不斷學習。教書的人自己不讀書,怎去教人。令人景仰的學者,不在他們的學問有多少,而是他們做學問的方法與態度,那就是一種素養與風範。如果能得良師,在風範中走過,那真是如沐春風,也就是教育的初衷。

今年初,因故去了一趟洛杉磯,順道回南加大走了一趟,我在一處古老的小圖書館(東亞研究圖書館)停留許久,同行的學生問我有什麼特別嗎,比起對面嶄新亮麗的研究圖書館,它實在不起眼。我說,因為我在這裡遇見基爾福特(Joy Paul Guilford, 1897-1987),他深深影響了我。學生睜大了眼說,就是那位創造力研究的大師嗎?好了不起喔!事實上,我來晚了。念博士班時,沒有自己的研究室,每天窩在系館旁的教育圖書館(當時的名稱),有一天唸得煩了,在館裡閒逛,突然看到一尊基爾福特的銅像,上面記載了緬懷這位19401967年的南加大教育學院裡的傑出心理計量學教授,當下我立刻去找Dennis詢問Guilford與我們計量組的淵源,Dennis叫我問系上另一位大老Dr. William Michael1922-2004)。七十高齡的Michael笑著說,你給我巧克力,我告訴你我的老闆的八卦。原來Guildford就是他的博士指導教授,Michael在南加大拿到心理計量學位後,被推薦到普林斯頓大學教書,後來難捨加州陽光,於是在1952年回到系上,與Guilford成為十餘年的同事,後來也即是我的博士論文委員會的主席。

在那個愉快的下午,Michael告訴我許多關於Guilford的故事,他說,外人看到的都是他在學術上的豐功偉業,但是只有他的學生才能親身感受到他的風範。他描述,那種感覺,就像瞇著眼享受加州溫暖的陽光。離開時,他笑著跟我說,如果要做實驗,就做真正的實驗,要用二因子混合設計變異數分析,如果不做實驗,就做Guilford的因素分析,因為那是探討認知結構與心理構念的利器,也是Guilford能讓南加大心理計量領域風光數十年的方法學,尤其我正在學習的結構方程模式,正是Guilford方法學的延伸。我其實來晚了,沒有機會親身領受Guilford,但是我把我在圖書館的座位做了調整,就在Guilford前的不遠處,每天都想跟他討論,像是CFAEFA何者重要這類問題,想聽聽他的意見。

他們都是大師,但他們都重視傳承。Michael親自批改每一份作業,成績永遠是一個巧克力笑臉符號,J20045月,DennisMichael的逝世追悼文中說,每一個學生都看得到那張J,因為自從1944Michael在南加大教書直到2003年退休的六十年,他沒有任何一個學期中斷教學,沒有申請過任何一次的sabbatical休假。

隨著圖書館的搬遷,Guilford的銅像已經不再,但是抬頭仍能仰望長長的藍天,那色彩,與1992年我初入學時沒有稍褪,那書香,也是依舊。我真想,把這本書拿給Guilford瞧瞧,跟他說,第一版舊了,所以出了第二版,看看哪裡還能補充什麼。我想,他們都不會說什麼,只是在嘴角,掛出一幅巧克力微笑,J

 

西元201012月於台師大管理學院